上海律所管理者对话ChatGPT专家：法律行业将迎来怎样的变革？（上）

ChatGPT技术的出现，标志着人工智能技术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台阶。作为一个出色的大语言模型，ChatGPT不光可以通过出色的自然语言理解和回答能力，与用户进行对话。还可以通过丰富的生成技术与详尽的资料库，应用于各类工作场景，帮助用户解决文字整合、数据统计等工作。

在这一背景下，ChatGPT将如何影响法律行业?它为何让一些靠知识为生的专业人士深感危机?在新技术升级换代的风潮下，法律行业将迎来怎样的变革?

在6月1日举办的“ChatGPT背景下律师和律所如何聚势发展”的高峰对话中，有6位重量级嘉宾围绕这一话题，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式的、不预设任何答案、没有固定模式的精彩对谈。大家通过对法律服务业、律师、招聘、法律生态以及法律伦理五个维度展开的意见表达，帮助我们更好了解ChatGPT这类大语言模型对法律领域带来的挑战与机会。

角度一：在ChatGPT横空出世后，整个法律服务行业是否会萎缩？

余盛兴 律师

海华永泰品牌与国际化战略委主任，海华学院院长

在ChatGPT横空出世后，不少人担心自己的工作岗位是否会受到人工智能的冲击。一些分析文章对此进行了罗列，其中，法律服务业位列第三。

我们也发起了一次问卷调查，向大家征集对“ChatGPT能够对律师或者对法律从业者带来什么好处”的看法，成功回收了100多份样本。结果统计显示，有86%的人认为可以节省时间，有68%的人认为可以降低成本，41%的人认为可以提高准确性、减少错误。因此，可以推论业界人士对于ChatGPT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的。

在这样的背景下，整个法律服务行业是否会萎缩?对这样一个变革时期的到来，法律从业者又应该注意些什么?

刘 峰

上海律师协会知识产权委员会主任、大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

随着ChatGPT技术的不断升级，它的准确率也越来越高，可以帮助大众解决很大一部分基础并价格低廉的法律服务。大众对法律的需求一直都是旺盛的，所以我觉得整个行业不会萎缩，但ChatGPT依旧对整个法律服务业有巨大冲击，可以说是重新洗牌。对律所而言，面临的问题将是需求的降级或是付费能力的降级。这其中最难克服的是心理状态，我们是不是真的能接受和一个低成本运营的行业去竞争。

第二个层面是对律所的机会，不仅很多初级工作可以用ChatGPT等人工智能完成，整个行业也蕴含着新机会。比如数字化转型后，大量的数据隐私安全、著作权归属等新兴问题给大家带来挑战。

孙毅海

新加坡远泊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

其实目前ChatGPT的技术还有很大的缺陷：第一点是ChatGPT不能了解2021年9月它这一模型生成后的事情;第二点是ChatGPT无论升级到3.5还是4.0版本，它的记忆只有“三秒”。目前的ChatGPT一旦脱离上下文，不管先前是怎样一个资深律师的角色，它都会彻底忘记前面说了什么东西。

所以这样的缺陷在日常实践的过程中会有非常多的局限，尤其在法律行业。并且，在没有长期记忆的情况下，ChatGPT会凭空设想出一个不存在的案例，这对于法律行业而言又是个雷区。尽管这一问题现在有成熟的商业方案可以解决，但目前仍在测试阶段。

聂卫东

金杜上海办公室主任

目前ChatGPT本质上还是一个效率工具，本身会提高效率、降低成本，只不过它可能比其他工具降得还厉害。从经济学规律来讲，最终还是由需求和供给两端决定的。效率解决的是供给端，当需求端的单价下降后，购买的人应该会更多。我国社会对法律服务的整体需求是不会萎缩的，但在ChatGPT时代，未来律师需要转换自己的工作重点，到那些更复杂、更个性化、AI碰不到的地方去。

法律人的价值应该体现在更高级的环节上，我们也很乐意看到科技的力量做一些低成本的替代，帮助大家从繁杂搬砖的事项中解放出来，聚焦于其他对客户更有价值的环节中。

角度二：律师会失业吗？律师需要与机器人“共事”吗？

余盛兴律师

海华永泰品牌与国际化战略委主任，海华学院院长

ChatGPT拥有很多让人惊叹的能力，它不仅能实现一般的聊天场景，也能实现在日常工作中的普通任务，比如撰写邮件、制作文案、翻译等等。在本就严峻的就业市场中，它的“神通广大”给不少人带来了失业焦虑。

美国一项数据统计显示，伴随着技术更新，未来美国将会有47%的工作消失，但是律师的工作很难被计算机化，在这项失业几率排行榜中，律师排到了115位，这个相对靠后的名次似乎也给到点慰藉。

那么，我们这些法律从业者真的可以泰然自若吗?律师到底会不会失业?或许未来我们与之共事的同事也可以是机器人吗?

纪达麒

达观数据 CTO

目前ChatGPT并不能简单通过训练就拥有和人一样的能力，它还是无法解决具体实际的问题。只有当人们结合自己的一些工作，去思考如何更好地使用ChatGPT，才能够使它的功能被高效运用好。

律师是否会失业，实际上是要取决于未来律师要做些什么。假使未来想要涉猎，配合ChatGPT其实又可以产生新的工作场景，对律师而言工作范畴可以进一步扩大。

所以，对于ChatGPT时代的工作党而言，人工智能的技术升级可以帮助大家少做很多事情，但在其他方面仍需要多下点功夫。有一句话我觉得挺有意思——取代你的不是人工智能，而是会使用人工智能的人。以此来与大家共勉。

黄怡然

易参创始人兼 CEO

我曾看到一些法律科技公司在研究如何借助ChatGPT的技术去直接生成合同、法律意见书等，但我和开发团队决定放弃这块产品。就我的实践经验而言，任何一个机器生成的文件，再完美，客户也不会选择去用。因为他最终需要找人担责，如果一场诉讼因为机器写的文件败诉赔了钱，你会去追究机器的责任吗?所以我认为律师永远不会失业。

未来所有的AI产品与工具，在法律行业的场景只会有两个，第一是帮助提高获客效率，第二是帮助律师提高效率。律师可能不会让ChatGPT帮忙写一份法律意见书，但可以与之对话提供关键词让它生成一份模板，再去找客户讲解其中的风险、关键条款的解读等。最终客户是会为了价值付费的，那中间律师提高的效率，节省下来的利润空间，不就是我们挣的钱吗?

刘安东

企慧网&慧律科技创始人兼 CEO

秉承着中国人的中庸思想，所有问题都没有绝对的答案。28法则下，说得直白一些，尾部的人永远都会面临困境。从长远来说，大规模的失业肯定不至于，因为中国的法律服务市场还是比较大的。

现在各行各业都在玩“跨界”，行业的边界越来越模糊。很多企业都在互相跨界抢活，到底谁抢得过谁?但有一个必然的结果就是，每个人在一个产业链上做不同的事情，有人只擅长打工，有人可以变成管理者，有人去投资当股东，而不是像现在有的“一条龙服务”。

如果一个律师提供的是“一条龙服务”，大小事情都一个人干，不可避免会使效率低下，造成行业的效率消耗。因此未来必然会有精细化分工，多元化人才做不同事情的局面。

本次高峰对话的观点汇总分为上、下两篇，意在详尽展现各个嘉宾的论点，以及对这些问题背后诱因与出路的论证思维。ChatGPT浪潮来袭，技术迭代汹涌不停，科技环境的变化对我们自身、对行业、对时代的影响都将持续。（海华文）

责任编辑：楚予